那邊沈默了一會兒。

她接著道：“我剛才聽見樂家便利店的聲音。”

“嗯，我在便利店附近。”他回答。

她的心又開始狂跳，又不得不按捺自己，說得小心翼翼，“我家這邊也有一家樂家……這聲音聽起來和我家這邊有點像，也是聲音好大……”

電話那邊又沈默了一會兒，然後便聽他回答，“是你家這邊的。”

“你怎麽還在我家附近嗎？你沒有回家去？”她大吃一驚，脫口而出。

顧白聲音低低的，“我在這裏坐坐。”

“你等等，我去找你。”喬薇想也沒想說出這句話，然後掛了電話，開門出去。

出小區，在樂家便利店附近看了很久才看到他的車子，因為他將車停在路燈無法照到的角落，又被一棵香樟樹籠罩，黑色的車體掩入黑暗中，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。

她立刻走過去，看見他開車門下車來。

空氣裏散發著濃濃的香味，是空氣清新劑的味道，似乎剛剛才噴上，喬薇微微往車門口湊近些，果然味道是從車裏湧出來的，那裏同時也夾雜著一股香煙氣味。

她看向他，“你在車裏抽煙？一直？”

顧白沒回話。

她很想說這樣實在太傷身，可是這種話似乎是女朋友或妻子才能說的，想了想，只好說道：“我以為你很早就回去了，你怎麽沒回去？”

“想坐坐，就坐到現在了。”他回答。

“你……”喬薇只覺得著急又心疼，卻又努力按捺著，想著措詞，問他：“聽說抽煙的人如果覺得心裏煩悶或是有心事，就會很想抽煙，你的煩悶或是心事……有我的責任嗎？”

顧白沒有馬上回話，卻說道：“外面有些冷，上車說吧。”

的確有些冷，喬薇從家裏出來，忘了披上一件外套。

她坐上了副駕駛，他就坐在她旁邊，看不清神情，聲音仍然有些低沈，“對不起，車裏有些難聞……”

她沒有說話。

“和你沒有關系，只是我……我在想，也許我錯了，三年前我不該離開，我的確不再記得過往，但你哭過，求過我，我卻仍然選擇了離開。”他開口，語速很慢，似乎說得艱難。

喬薇低下頭去緊緊攥自己的衣服，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，“為什麽突然這樣說？”

為什麽突然認錯，她等了三年都沒有等到，當她已經放棄時，他卻說了。

顧白沒有回答，卻問她：“寧寧看得見鬼魂？”

喬薇點頭，“嗯，是。”

“我記得我離開時，他只有一點點，話還說不快，經常要抱。你那時候還是長發，看上去很稚嫩年輕，三年的時間，讓你改變了很多，我知道這其中有我的原因。”顧白在黑暗中朝她看過來，眼裏微閃著水光，“我一直想，以前許多個日夜，看得到鬼魂的寧寧是如何度過的，知道這一切卻無法改變的你又是如何度過的，我本該在你身旁，陪你，或是替你擋下這一切，可我卻和別人一起離開了，還是個女人。”

喬薇深吸一口氣：“你沒有錯，當你醒來那一刻就應該叫顧白，對於顧白來說，我或是寧寧都是陌生人，你為什麽要去考慮一個陌生人的感受？”她語氣顯得十分輕松，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，但話未完，手背處就傳來輕輕的一陣“啪”聲，似乎什麽液體滴了下去。

“你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？所以你沒有去罵我，沒有去殺了我，而是當作不認識我，當作你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，我只是個路人。”

喬薇沒有回答。

是啊，她是這樣告訴自己，可是……

可是為什麽她要在他面前哭泣，為什麽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她會心如刀割？

顧白突然伸出手來將她緊緊抱住懷中，“對不起，我恐怕不能遵守和你的約定了，我做不到慢慢看你是否是我忘記的那個人，我也等不了你來慢慢看我和你心裏的人有哪裏不一樣……薇薇，讓我做你的魏珩，好嗎？”

止不住地淚水從眼裏湧出，一道道沾在他肩上，她哽咽著哭出聲來：“我能怎麽辦……我能說不好嗎？發了千百次誓，作了千百次決定，可是只要一點點的希望，我就再也拒絕不了……自盡了一次，救了你一次，被你拋棄了一次，哭了無數次，卻還是還不清你的債……”

顧白將她抱得更緊，“我又何嘗不是，千年前死在你手中，再世為人，卻還是要回頭來找你。”

“可我怕你來找我，我怕你會再次離開，但我更怕失去那點你不再離開的希望。”

“我不離開……”

“我不離開……”

顧白喃喃道，他的聲音停下，就只剩下她的哭泣聲，那哭聲被壓得很低很低，讓人仿佛能聽見淚水流出的聲音。

他在黑暗的車裏撫著她的頭發，突然道：“我們成親吧……”

喬薇沒有回答，只覺得這句請求像是做夢一樣。

不久前她就聽他這樣說過，然後發現只是段文殊作出的鬧劇。

她甚至不敢答應。

顧白又說道：“讓我娶你，好嗎？我不想讓你和寧寧沒有名分。”

喬薇忍不住在他肩上笑起來，“現在什麽時代了，誰要你的名分，我自己帶他也挺好。”

他也低低笑了一聲，“那你給我名分吧，和你比起來，我一無所有，徒有幾分長相，希望你別嫌棄。”

喬薇一邊笑，一邊擦了擦眼淚，“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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